视觉上的损伤,养了快一个月都还没有好全。
医生将上好药的眼睛用纱布缠好,嘱咐夫人,要拥有一个好的心情。
裴漾默默点了点头,却无法听从医嘱。
她的心,像是不是自己的似的,一会痛苦哀鸣,一会冲破血管极速膨胀,每一次的撕扯都在挑战着她的情绪极限。
——她真的,要被痛死了。
随着医生的离去,房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。
裴漾被烦闷的气息浓密的包裹着,周遭的空气吸入肺腑,她渐觉呼吸有些不顺。
裴漾没有管它,操控着轮椅上的方向盘,跟随着记忆中的布局,一步步在主卧的房内移动着。
手在桌子、柜里摸了许久;
紧跟着摸上矮几、茶几;
又来到书桌旁,壁橱太高,随便摸了一下她就放弃了;
忽然耳后有声音传来。
裴漾听到了开门声,她安静地停在原位不在移动。
没有人声说话,只听到脚步声由远到近。
裴漾绑在纱布里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,隐约看到了一丝白色的光线,“zoe, is that you?”(佐伊,是你吗?)
来人并没有回复,裴漾立刻心跳加速了起来。
茶几旁仿佛有水流的声音,她听声,转动轮椅朝此而去,中途有物体挡路,被迫停止前行。
裴漾沉默地坐在轮椅上,脸色一片凝固。
不一会儿,轮椅被一股力量推动,移动了几步像是被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。
随后,耳畔有声音砸下,带着熟悉的低沉。
“是在找水?”
裴漾没有说话,却感觉到手上被放了一杯水。
她抚摸着杯身,温度不烫,但也不凉。
裴漾喝下两口,液体流进食管,瞬时温热了脾胃。
这是用纯净水煮沸了而又降下温的温白开。
“还要吗?”
裴漾收起自己的乱想,摇了摇头,像是也一并回复了说话的人。
他像是接收到指令,在附近盘旋了一会儿,然后世界再次归于静默。
裴漾试探的张口:“zoe…”(佐伊)
“需要什么?”
声音从四十五度的前方响起,他竟然没走?
裴漾压住自己的情绪,冷然:“我想吃水果。”
“稍等。”
裴漾不想吃佣人端来的水果,所以说:“我要吃你现削的。”
“…”
前方没有传来声音,裴漾等了片刻,离近的身旁有人落座,而后刀柄转动了起来。
她心里估算了一下方位,慢慢推动握杆,轮椅龟速凑近。
越是离得近,鼻息就会闻到一股松香味。
裴漾贪婪的闻了好几下,清新的味道让她感到舒适,仿佛置身于森林的怀抱中,叫她感觉到安定。
有一块水果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边,裴漾默契地张口,咬进了嘴中。
咀嚼了几下,是苹果,然后又来了凤梨,以及哈密瓜。
裴漾安静地思索了一会,立时向前摸去,抓住了他的手臂,摸到了他手上的刀柄——
霎时,一股力量使劲儿扳着她的手,让她远离着危险物。
“有的东西,可不兴摸。”
裴漾不死心地继续往前摸索,紧紧皱着眉头。
乱碰中,像是抓住了一把型似水果刀的物体,她赶忙拿进手中,探索了一会,气轰轰地将刀鞘扔到了地上。
她无声地发着脾气,嘴巴边的水果也停下了投喂。
“还想寻死?”
他的声音不似从前哄她时的温柔,带着潮湿而又压抑的清冷。
裴漾倒是想继续,可所有的一切都被监控着,连再死一次都难。
“只要你同意,我立刻就执行了。”裴漾气够了,眉宇间满是厌恶。
连衡凝望着裴漾这张冰冷的脸,此时的痛苦不比她少:“漾漾……”
裴漾将轮椅调转方向背对于他,就算是看不见也不想面对着他那张脸,“你出去。”
她下了逐客令,可是他却依旧没动。
她的背影透着明显的不耐,连衡紧咬住牙关,脑海回荡的都是她这一个月的所作所为。
被他撞见的两次外加佣人报告的两次,裴漾已经计划了四起自杀。
第一次:溺毙在浴缸里;第二次:安眠药攒了一把;第叁次:在佣人房里找到了老式的刮胡刀,刀片取下来,割碗了;第四次:拒绝吃药。
如今依旧不打算放弃,阴郁的情绪已经严重导致她视觉损伤再次加重。
裴漾时刻都在用她的生命做赌注。
赌什么?
赌他何时放她走。
连衡觉得他的心脏像是正被蜂窝里的毒蜂蛰着,密密麻麻的刺痛,接连不断地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