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分鐘后,我裹着浴巾踏出浴室:「动作快一点,该换你去洗了,千万别让我等太久。」
我淘气地朝他拋了一个媚眼。
他的眼神顿时充满希望光芒,对我来说却显得格外刺眼。
「花纶,不要误会,你既然身处地狱之中,就表示要接受审判,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,但绝对不是你脑中所想的那件事。」
「为什么索多玛城这么难以进入?连特洛伊木马也攻不进去。」
花纶,你必须要有耐心,恋爱的停止条件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来。
我喝下他准备的温开水后催促:「你还不快点去,春宵一刻值千金。」
「根本是罚金吧,我好想拒绝夜间讯问,那个刑事诉讼法第…」
「少囉嗦,你没有拒绝的权利。」
我使劲将他和体内蛰伏的欲望一同推进了「第七层炼狱」─洗涤人性色欲的所在。
我趁花纶扭开莲蓬头淋浴之际,穿上那件长袖t恤及乾爽内裤。由于短裤尺码太大,我索性就用长版t恤遮住若隐若现的下半身。
接着我像是侦探一般,检查他的床头柜与书桌的第一层抽屉,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保险套,当然也没有事后避孕药,可是在书桌第一层抽屉里瞧见一张他和经济系系花的「大头贴」,让我感到不是滋味。
「搂得很自然嘛,这个混蛋。」
大头贴上还打印着时间,我心中默算一下,原来是上週六我和爸妈一起参加无聊宴会时所合拍。难道他们週末都腻在一起?倘若真是如此,花纶又为何要索取我的「一成时间」做为报酬?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?
我模仿阿玛蒂蒂丝的俯趴姿态,开始嗅闻灰色床单:「这里确实没有女人的味道。」两隻兔子彷彿在嘲笑我愚蠢举动。
「小亘,你是他第一个带回这里的女孩哟。」站立的阿咖宛如对我提出解答。
我顺从两隻兔子的意见,暂时放下心坎里无谓的嫉妒。咬着从夜市买回来的小番茄夹梅子,抽出泰戈尔《漂鸟集》,打开放在墙角的熔岩灯,极其自然地坐卧在床上随意翻阅诗集。
墙角熔岩灯冒出一球又一球鹅黄色的温润。
“眼睛为她下着雨
心却为她打着伞
这就是爱情”
「这是蠢蛋吧?哪是爱情?我寧愿过敏性结膜炎而眼红,也不要哭着帮方撑伞。」我生气地咬下口中的小番茄,继续翻阅下一页的情诗。
“樵夫的斧头向树求取斧柄
树给了它”
「如果这是爱情比喻,未免太致命了,所以后来人们改用电锯是对的。」我果真遗传了父亲的冷笑话功力。
被我拴在书桌上的小白犹如发出睿智的叫声:「可是对树木来说,依旧是非常残忍的命运,就像小新都不准时带我散步一样。爱情,不应该是利用与伤害。」
「吵死了,小白,安静一点。」
浴室内传来模糊的声音,似是巧合而应和着小白。
「欸,你刚才在笑什么?」
我故意朝浴室毛玻璃后方播送鶯声燕语:「需要我帮你擦背吗?」
「可以吗?那就麻烦你了。」毛玻璃后方发出有点激动的回答声。
「但是你不能有生理反应。」
数秒之后,我听见浴室墙壁遭到重搥的声响,撼动这座没有时间的小城堡。
我忍俊不禁,再吃下一颗小番茄,酸甜滋味瞬间在口中散开,稍稍缓解刚才见到亲暱大头贴照片的怒气。
捧在手中的书页之间,忽然掉出一张信纸:
“蔚蓝的天空俯瞰
苍翠的森林,
他们中间吹过
一阵喟叹的清风。”
我认出这是花纶的工整字跡。
这首诗乃泰戈尔送给中国「新月派」才女林徽因的短诗,隐喻她和徐志摩之间的恋情必须缓一缓,甚至是一辈子无疾而终的遗憾。根据解读,一般咸认那道清风就是泰戈尔本人。
为什么花纶要亲笔抄下这首诗,他想记住或表达些什么吗?那道代表隔阂的清风,在他的心中究何所指?是指涉我还是经济系系花呢?
爱情真的好复杂。
听见浴室内水声停止后,我赶忙把信纸给折妥,重新塞给那隻在爱情世界中找不到归宿的「漂鸟」。
一脸无奈的他穿着休间服,无精打采步出浴室。阿玛蒂蒂丝与阿咖正窝在一起睡觉,毫不理睬主人的苦闷。
「六字大明咒有效吗?」我故意调侃他被浇熄的欲望。
「小亘,到现在为止,我根本就没有索取一成时间报酬的爽快感觉。」
「笨蛋,谁教你忘记顺便索取我的身体自主权,这不就是『附负担的授益处分』吗?你自己忘了附加条件,怨不得人。」
感谢父亲最近正在处理一件诉愿案件的评议,得以让我先行瞭解部分行政程序法的规定。
花纶皱了一下眉头后,转瞬双眼